1941年初,张大千率妻儿门生,抵达敦煌莫高窟“考察”。一共待了两年七个月。期间破坏壁画甚多。张大千不但乱剥壁画,还乱在壁画上勾描,甚至题写自己的名字。对于张大千的这一行为,迄今仍有不少辩护之词谬种流传,但是,张大千破坏敦煌壁画的核心档案尚在,不容辩驳。
兹引1942年12月5日傅斯年、李济给于右任信函如下:
张大千在敦煌描摹壁画
“右任先生院长赐鉴:去年年底,济(李济)接四川省立博物馆馆长冯汉骥、华西大学博物馆馆长郑德坤两君联名一函,谓:卫聚贤君自敦煌考古归来,在成都公开讲演,有云:敦煌千佛洞现尚保有北魏、隋、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历代壁画,张大千先生刻正居石室中临摹。
惟各朝代之壁画,并非在一平面之上,乃最早者在最内,后来之人,于其上层涂施泥土,重新绘画。张大千先生欲遍摹各朝代人之手迹,故先绘最上一层,绘后将其剥去,然后又绘再下一层,渐绘渐剥,冀得各代之画法。冯、郑二君认为张先生此举,对于古物之保存方法,未能计及。
盖壁画剥去一层,即毁坏一层,对于张先生个人在艺术上之进展甚大,而对于整个之文化,则为一种无法补偿之损失,盼教育部及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从速去电制止。
斯年(傅斯年)等得此函后,对于冯、郑二君之意见,深表同情,惟以张先生剥去壁画之举,冯、郑两君未尝亲见,仅凭卫君口说,或有失实,深恐有伤贤者,故未敢率尔上尘清听。以后间接闻之教育部派员前往者,亦作同样说法,斯年等亦未以奉陈。
本年夏,西北史地考察团组成,延聘西南联大教授向达先生参加,向君为史学界之权威,其研究中西交通史之成绩,又早为中外人士所共晓。九月间,由渝飞兰,西至敦煌,顷接其来函,谓在千佛洞视察一过,并与张大千先生相识。张先生雇用喇嘛四人,益以子侄、学生之助,终日在石室内临摹壁画。壁画有单层者,有数层者;数层者,由历代加绘积累而成……‘辛巳八月发现此复壁有唐画,命儿子心,率同画工口口、李富,破三日之功,剥去外层,颇还旧观,欢喜赞叹,因题于上。蜀都张髯大千。’又,临摹之时,于原画任意钩勒,梯桌画架即搁壁上,如何损及画面,毫不顾惜。向君认为此种举动,如尚任其继续,再过二、三年,千佛洞壁画将毁坏殆尽,因草成《敦煌千佛洞之管理研究以及其他连带的几个问题》一文,寄来此间,斯年深觉向君此文关系重大,埋没可惜,故油印廿余份,分送有关艺术之友人……至于向君将千佛洞收归国有,设立管理所之建议,及斯年之附注意见,亦冀大力劈画促成。庶几国家重宝,得以永存……”
从这封信中,可以看出,张大千破坏壁画一事,自1941年他率团队抵达敦煌后,就已引起了学术界的注意,而且告状信很早就递到了傅斯年和李济手中。但傅、李二人碍于张大千在政学两界的深厚关系,更碍于其和于右任乃是密友,在未获直接证据的情况下,没有采取行动。直到著名史学家向达1942年随考察团前往敦煌,亲眼目睹了张大千大肆剥掉外层壁画,而且还在壁画上随意涂抹,甚至题上自己的名字“蜀都张髯大千”……向达深感“千佛洞壁画将毁坏殆尽”,向傅、李写了详细的报告,傅、李二人才以联名函的形式,请求于右任以私人管道制止张大千。
著名史学家向达,是阻止张大千将敦煌壁画破坏殆尽的最大功臣,教育部考察团目睹了张大千不按原图临摹外层壁画,被毁壁画永难再现。
傅、李信中提到“间接闻之教育部派员前往者,亦作同样说法”,乃是指由王子云任团长的教育部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。张大千率自己的团队在莫高窟“考察”时,该考察团也在莫高窟做调查。王子云目睹了张大千对壁画的临摹方式,很不以为然。王说:“我们(临摹的)目的是为了保存原有面貌,按照原画现有的色彩很忠实地把它摹绘下来,而张大千则不是保存现有面目,是‘恢复’原有面目。他从青海塔尔寺雇来三位喇嘛画师,运用塔尔寺藏教壁画的画法和色彩,把千佛洞因年久褪色的壁画,加以恢复原貌,但是否真是原貌,还要深入研究,只令人感到红红绿绿,十分刺目,好像看到新修的寺庙那样,显得有些‘匠气’和火气。”
换言之,张虽然在毁坏外层壁画时,留下了临摹稿,但他的临摹,并非对被毁壁画的忠实记录,相反,只是根据个人理解而绘成的“还原图”,这就直接导致被毁壁画已没有任何可能再现,惟张大千拥有独一份的带有强烈个人印记的“还原图”。
文章来源:《艺术研究》 网址: http://www.ysyjzz.cn/zonghexinwen/2020/0924/745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