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初,北京现代舞团的开年大戏《长城》于北京天桥剧场上演。一向空灵飘逸得出尘的“北现”为何要接这样一个命题作文?这样的大命题他们又会如何把握和表现?带着怀疑和期待,观众在北京最冷的日子赶到天桥剧场。
令人瞠目结舌的是,这部舞剧从生命和情感出发,让每一块长城的石砖都活了起来,讲述他们的生命故事,讲述他们身后的牵挂与悲欢离合,激昂处令人热血沸腾,悲伤处让人潸然泪下。最终,如你所愿,长城内外是故乡。
带着对编舞能力的叹服,带着对创作灵感来源的好奇,我采访了该剧的导演——北京现代舞团团长高艳津子。而相比于《长城》本身创作过程,我更感兴趣的是:她是如何成为高艳津子的?
9岁 “我能不能自己给自己一个名字?”
聚光灯下的高艳津子光芒四射,但小时候的她却又黑又瘦,沉默寡言,人群中她总是最不被看到的那一个,感觉自己活在阴湿的地方。幼小的津子经常会觉得自己很多余,没有价值。那时候,她叫高艳,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无数“高艳”中的普通一员。
只有在跳舞的时候她才能感知自己的存在和与众不同。生于舞蹈世家的高艳身体里充满着舞蹈的冲动,小学之前没人教她跳舞,但她无师自通,只要有音乐,她就会动起来,家里来了亲戚朋友,她都喜欢跳舞给人看。
舞蹈让她知道自己在哪,也让她有了观察及审视事物的基准。
妈妈是贵州省歌舞团的民族舞演员,有着深厚的舞蹈功力和编舞能力,也是津子初入少年宫舞蹈班时的第一个老师。但第一次正式学舞蹈,高艳就对妈妈教的舞蹈动作充满质疑:“为什么你教的舞蹈那么难看?身体不应该是自由的吗?”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现代舞。
妈妈教孩子在舞台上怎样笑才好看,让孩子们回家照着镜子练。高艳津子说:“妈妈你教得不对,我回来照着镜子笑了,但那个笑是假的,那个美是假的,不如我自己原来的笑好看。”
幸运的是,她的“叛逆”没有被打压和纠正,相反,她触动妈妈换一个视角来重新看待儿童舞蹈,妈妈甚至让高艳津子参与编舞,她的感受和意见都能得到尊重。后来她所在的苗苗舞蹈团获了很多大奖,因为他们的舞蹈有童真,是真正属于儿童的舞蹈。
9岁那年,她突然跟爸妈说:“名字是你们给的,我能不能自己给自己一个名字?”爸爸来自天津,津子是她的小名,她想把大名小名连在一起,赋予自己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。她自我意识的萌发马上得到了父母的呼应和支持,上午聊到这个话题,下午爸爸就拿着户口去派出所改了名字。于是,高艳就成了高艳津子。
成为高艳津子后,她就觉得自己的小花开了,活到了阳光下,“以前没做什么事,老师批评学生的时候也会把我带上,特别委屈。改名后,再也没有这样的事发生,因为这个四字的名字需要谨慎对待。”
13岁 “我痛恨别人拿尺子来量我的骨头”
爱跳舞、能跳舞、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跳舞而又被鼓励,一切看起来都很随顺。人生的第一次重大挫折发生在13岁的时候。
那年北京舞蹈学院附中贵州班招生,进了这个班,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进舞蹈学院,这是所有跳舞的孩子梦寐以求的机会。已然小有名气的津子自信满满地去面试,却被无情地淘汰了,因为她天生的瘦小身材。
女儿挫败委屈的眼泪让妈妈心疼,以津子父母在贵州舞蹈界的地位和人脉,他们完全可以帮到她。让妈妈意外的是,这时候津子却决绝地回拒了:“为什么我跳舞要别人选择我?我痛恨别人拿尺子量我的骨头来判断我能不能跳舞,难道是骨头的长短决定一个人能不能跳舞吗?跳舞不是我们每个人的权利吗?”
父母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从小“主意正”,但这时还是被她强大的自我意识惊到了,他们不得不将津子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(而非女儿)严阵以待,尊重她孤傲倔强的选择。
命运的拒绝不仅激发了她的倔强,更激发出她的舞蹈大愿:做“人民艺术家”,在街头、在广场、在一切有人的地方跳舞,跳出自己内心的激情与爱。
16岁 “我是一个被风吹掉的落叶”
出色的舞蹈天赋和获奖履历,让许多重点中学向她抛来橄榄枝,但妈妈却鼓励她:“如果你决定跳舞,你就直接考大学。你已经读了那么多名著,够了(津子一家都有学习的习惯,每到晚上,三人各捧着一本书看,从小如此)。”于是,14岁的津子直接复习参加了高考,以高出录取线100多分的成绩考取了贵州广播电视大学招收的舞蹈专业专科生,上学期间还拿了个全国少数民族舞蹈大赛一等奖,以及贵州省霹雳舞大赛冠军。
文章来源:《艺术研究》 网址: http://www.ysyjzz.cn/zonghexinwen/2021/0316/1163.html